CEO跑了,让Stability AI正在陷入困境,这意味着欧洲即将失去一家AI独角兽。就在今年2月,号称“欧洲OpenAI”之称的Mistral AI刚刚选择拥入微软的怀抱。这很容易让人想起DeepMind。这个被认为是全球最顶级的AI研究机构,在2014年被谷歌收入麾下。
Stability AI陨落,加上Mistral AI转投微软,让欧洲本就没什么声量的AI领域变得更加冷清。去年,欧洲在生成式AI的融资规模只有6.4亿美元,甚至不到月之暗面新一轮融资的规模。
虽然没出什么AI超级公司,但欧洲人也没闲着。今年3月,他们花了好大精力通过了《人工智能法案》,为欧盟扫清了立法监管人工智能的最后障碍。
于是,一个尴尬的局面出现了:欧洲有最好的AI监管,唯独没有足够多优秀的AI公司。
很多人可能以为,欧洲在AI领域毫无积累,但事实恰恰相反。号称“深度学习三巨头“的Yoshua Bengio、Geoffrey Hinton和Yann LeCun都出生在欧洲,最后如今的归宿都在北美。世界最大开源 AI 社区 Hugging Face,最早也是由三名法国人在法国创立,不过后来才搬到了美国。
这与互联网早期如出一辙。20世纪90年代欧洲科学家蒂姆·博纳斯·李发明了万维网和HTML,但美国成为却成为了最大赢家,欧洲则彻底缺席了互联网的浪潮。而同样的故事,正在人工智能产业上发生。
难怪有人会说,美国才是欧洲人工智能的最终归宿。
没有最好的公司,却拥有最好的监管
2023年,AI公司干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,融资。融资规模大小,往往是衡量一个国家AI产业发展繁荣度的核心指标。CB Insights数据显示,2023年欧洲在生成式AI的融资规模只有6.4亿美元,单笔最大融资规模是Mistral AI的3亿美元。
这样的融资规模,在生成式AI大模型企业动辄大几亿美元有些不够看。且不说OpenAI、Anthropic动辄数十亿乃至百亿美元的融资,单单今年月之暗面和MiniMax两笔融资合计就接近20亿美元。
在生成式AI独角兽数量上,欧洲也开始全面落后于中美。据不完全统计,截至2023年底,来自欧洲的生成式AI新晋独角兽数量也只有5家,分别是Synthesia、Mistral AI、Quantexa、Helsing、DeepL。同期,美国和中国新晋生成式AI独角兽数量为10家和6家。
如今,欧洲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困境并非毫无预兆。早在2018年4月,杰夫·辛顿、约书亚·本吉奥,以及德国计算机科学家尤尔根等200多名学者,共同签署了一封联名公开信,尖锐地提出了一个警告:欧洲在人工智能领域正在远远落后于美国和中国。
尽管欧洲在2018年先后出台《欧洲人工智能战略》、《人工智能协调计划》,但比起中美都想着怎么做大AI蛋糕,欧洲那些领导们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情:人工智能这碗饭怎么吃?于是,领导们选择用最古老的方式来寻找答案——开会。
根据远川科技评论统计,ChatGPT横空出世的2023年,欧洲能喊得上名号的全球性AI峰会有近20个,大约是美国的3倍、中国的5倍。
频繁开会的工作成果很快出来了。3月13日,欧洲议会以523票赞成、46票反对、49票弃权通过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《人工智能法案》(EU AI Act),使其成为全球首部全面监管AI的法规。
这个法案根据风险类别,将AI技术分为了“不可接受”“高”“中”“低”四个级别。AI应用程序的风险越大,它面临的审查和需要遵守的要求就越严格,违规者最高将面临其全球营收7%的罚款。
在法案出台前,欧洲AI公司及投资人都曾经明确反对对大模型展开监管。2023 年 6 月,风投公司Jeannette zu Fürstenberg与 Mistral AI 投资者 La Famiglia VC 的创始合伙人一起帮助组织了一封由 150 多名高管签署的公开信,警告欧洲议会批准的草案文本将对基金会模型监管过于严格,法案可能“杀死”欧洲AI企业的创新能力。
尽管如此,来自产业端的警告并没有影响这个法案的出台。于是,一个尴尬的局面就发生欧洲大陆上——拥有最好的AI监管,却没有最好的AI公司。
欧洲人工智能的败局
为什么欧洲在人工智能的领域举步维艰?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,互联网产业的缺位。全球市值最高的50家互联网公司中,中美两国占据了39家,欧洲公司只挤进了一家Spotify。而欧洲最大的互联网独角兽,居然是估值180亿美元的Onlyfans。
与很多人想象不同,在互联网产业刚起步的时候,欧洲不仅没有落下,甚至前景大好。欧洲电话巨头赞助的OSI协议,一度可以和后来的互联网协议TCP/IP分庭抗礼。
1989年,欧洲核研究组织有个不务正业的科学家叫蒂姆·博纳斯·李,他在摸鱼的时候,成功开发出世界首台web服务器和客户机,12月他将之命名为万维网;1990年他又开发出HTML,也就是超文本标记语言。
即使从互联网产业角度看,欧洲也并不缺互联网人才。埃文斯数据公司统计,2019年全球有2640万程序员,北美占440万。而根据美国通信商nesten在2018年做出的报告研究中发现,全欧程序员有550万人,德英法分别有83.7万、81万和46.7万。
发力又早,又不缺人,为什么欧洲互联网产业还是没起来?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没有一个统一且规模庞大的基础用户市场。
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,其互联网的发展都背靠着一个庞大的本土市场。也就是说,任何一个成功的互联网产品都是经过数亿人的打磨,其产品完成度以及用户承载的规模,面对那些只有百万或者千万人口的国家,更容易实现降维打击。而在欧洲,任何一个国家互联网产品的出海,都需要面临一个和本国市场一样大甚至更大的市场,在国内积累的经验,技术还有团队显然都是不够的。
缺席互联网产业的另一个代价是,欧洲的风头产业完全没有发展起来。根据安永的一份调查报告,在风投开始爆发的2006年到2013年之间,美国的风投总额为2546亿美元,全欧洲的风投总额却仅为554亿美元。
虽然以法国为代表的欧陆国家凭借建立全球最大的孵化器Station F的东风近年来大踏步追赶,欧洲的年风投总额也从2013年的49亿美元攀升到2017年的192亿美元,但这个数字和2017年美国840亿美元的差距依然巨大,也已经无法与中国400亿美元的风投体量相提并论。
截至目前,欧洲的融资体系仍然由银行主导,且规定了非常严格的规则,限制了对初创企业等风险投资。在这方面,能够投入更多资金的大型机构投资者仅占风险投资市场的14%,而在美国这一比例为35%。
近年来,虽然欧洲的私人投资在初始融资阶段不断增加,但欧洲公司在收购阶段根本无法竞争,成功的初创企业被美国公司系统性收购。所以,当微软、谷歌等科技巨头在人工智能领域一掷千金的时候,欧洲只能沦为美国人工智能产业的“打工人”。
美国,成欧洲人工智能的归宿
在互联网时代,欧洲人发明的万维网、HTML等技术,最终都成为了“美国梦”的垫脚石。类似的故事也在人工智能领域发生。
在“人工智能三巨头”中,辛顿和本吉奥选择移民加拿大,前者把公司卖给了谷歌,后者进入蒙特利尔大学任教。杨立昆则在纽约大学教书,后来跳槽到了Meta。
就连有“欧洲OpenAI”之称的Mistral AI,也大有拥抱大洋彼岸的趋势。在Mistral成立八个月内的两次融资中,背后的核心力量也是美国的风投基金和产业资本,包括美国老牌基金Lightspeed、a16z,以及产业资本微软、英伟达等等。
今年2月,微软宣布收购Mistral.AI少数股权,并进入云服务Azure产品体系。某种程度上说,Mistral已经成为了一家彻头彻尾的美国公司,大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。
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它的前辈DeepMind。诞生在英国的DeepMind,被认为是全球最顶级的AI研究机构,曾推出过打败围棋世界冠军的 AlphaGo、预测蛋白质结构的 AlphaFold 2 等等。在2014年,DeepMind被谷歌收入麾下。
另一家AI独角兽公司Hugging Face,最初由三名法国人在法国创立的初创公司,后来搬到了美国。如今,Hugging Face正逐步成为全球最大的大模型库。在最新一轮的估值里,Hugging Face的估值超过45亿美元,投资方包括Salesforce、谷歌、IBM、亚马逊等科技巨头,英伟达、英特尔、AMD、高通等芯片公司以及知名风险投资机构Sound Ventures等。
看上去,欧洲沦为美国人工智能的打工仔的结局,似乎不可避免。谁能想到,当欧洲错过互联网的那一刻,也就错过了下一个时代的入场券。不同行业间隐藏的递进与链接,决定着一个经济体面对技术浪潮时的姿态与命运。